朱火机

【巍澜衍生|迟瑞x冯庸】云烟成雨 01

两边剧都有改动,基本都是虚构。切莫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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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刚过,冯庸被拉着吃饭。

他到得稍晚,里屋人声鼎沸,圆桌被水墨瓷板屏风隔着,有人替他开道,辣子煨鱿鱼刚刚上桌,白烟冲天。

冯庸甫一坐下,桌子上的人齐刷刷站起,冯庸取下帽子,自顾自闷了口凉茶,一抬眼,觉着挡了阳光,这便示意大家坐下。

一桌七八个人,大多是商人。有人还拿了份早上的报纸,闲话新闻。悍匪闹事,估摸是杜立三余党,把南满铁路上的几节车皮给轰隆隆炸了,几天前贼窝被军方一锅端,没留一个活口。出门行商无非求个平安,悍匪一除,奉天那些开门做生意的总算能睡个闭眼觉。

冯庸闷不吭声地听这些人卯足劲头寻词儿,故意说些蜜糖话,冯庸笑了笑,也就当个闲话听听。

冯庸抬眼,发现席间有人同他一样没吱声。那人身形极正,若非穿着对襟立领的浅色长衫,冯庸恐以为他也同为军中人。奉天在下雨,席间的咋咋呼呼盖过了雨声,那人坐在窗前,在天光明暗间形成一道淡淡的水墨影。

冯庸抱了抱肘,别人聊天,他赏画。还是幅杏雨梨云。

此时,画中人动了动喉结,他沉声叫道:“刘老板。”

他这声一出,席间蓦然静了静。被唤作刘老板的人冷眼瞥了他一眼,道:“迟少爷,刚才该说的话都说了,现在事态你也是清楚的,大家都紧张,我做不来亏本生意,程二少爷愿意多付一倍的价格,我自然也要求个安稳,还请迟少爷多多体谅。”

旁边的程二笑得露出两排牙:“其实这事儿也好解决,迟少爷若是觉着自家的洋布运不出去,那索性把工厂卖给我,我还能给你开一开友情价,做生意嘛,有得有失,听说迟老夫人最近身体不好,请过大夫看了没有?反正偌大个奉天城,舆论来得快走得也快,最多半个月,谁还会记得那顾氏曾是你未过门的少奶奶,又是个敢为土匪殉情的贞节烈女呢?”

席间哄笑,杯声交错。

迟瑞皱着眉,握着酒杯的指尖微微发白,他抿着唇,眉眼间多了阴鸷气。

气氛胶着,冯庸低头咬了口鱿鱼,忽而“哎”了声。

众人回头,冯庸指着碗,说:“这鱿鱼有点儿老,辣味也不够上道,是不是换厨子了?”

程二大惊:“冯司令对不住,听说确实来了个新厨子,估计资历年轻,做的菜不合冯司令的胃口,小的赶紧让人给重新炒盘新的,再给您温一壶虎骨木瓜酒,账都算我的。”

冯庸轻描淡写道:“算了算了,这年头,年轻人都有傲气,他们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几个臭钱大摇大摆地耀武扬威,他们管这个叫什么,叫不为五斗米折腰,叫风骨,可笑,可笑了。”

迟瑞撩起眼皮,冯庸鼓着腮帮吃鱿鱼,眼睛微微眯起。他们对上目光。

程二脸上讪讪,刘老板打圆场,说:“不提生意事儿,咱们专心吃饭。”

迟瑞整了整长衫,慢慢站起,站起来冯庸发现他个头很高,书卷气的脸上藏的都是韧劲儿,冯庸想起汉卿送给他的那些话本里常写的寂寞刀客,一人一酒,手握百兵之胆,硬气得很,就是结局都不太好。

冯庸被辣子呛了一口,待他再次抬头,迟瑞的目光已经移开。

迟瑞作揖,淡淡道:“迟某告辞。”

刘老板和程二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冯庸顿时没什么食欲。他听见几个关键字眼,什么迟府少爷命里克妻,老婆在成亲路上被土匪拐了,之后迟瑞没能把人给救回来,反倒那女人在土匪窝跟土匪好上了。前几天迟瑞去牢里见了一面,当晚那女人就断了气,听说是咬的舌头。

冯庸顺着窗户往外看。乌压压的奉天城晦暗阴沉,迟瑞走进雨中,没理会自家司机送的伞,独自踩着水坑,肩头湿了一圈。

冯庸用手比了个画框,把那人框进去。长身玉立,烟雨朦胧。冯庸很久没去过暗房,他想这个背影经过曝光显影,定影清洗,烘干出来的照片一定好看。

 

晚上冯庸跟汉卿唠嗑。

“剿匪是我派恩波去做的,也算不上太大的阵仗,没有你当年在库伦打的那个蒙古头头嚣张。那土匪头子老婆殉情的事儿,略有耳闻。”汉卿道,“至于迟家,洋布确实不错,你刚回来那年我送你的那几套衣服,就是他们家做的。”

冯庸若有所思。

汉卿打趣:“五弟,怎么回事?你是很少向我打听人的,这迟少爷欠你多少钱?”

冯庸捂嘴打了个呵欠,当然不答。

不过汉卿送了冯庸一个消息。

恩波在奉天有家民间武馆,有请师傅专门培训,报名弟子大多是志向考空军的。恩波姓谭,早年在迟家工厂做过学徒,后来因为张作相的关系去了军中当差,现在做上了汉卿身边的内侍务处处长。

谭处长认识迟瑞。

迟瑞经常去武馆练拳,身手着实漂亮,谭处长在汉卿面前提过这个少年英才的名字。

迟瑞今年二十五岁,面相上没瞧出来,他竟比冯庸还长上两岁。

冯庸照了下镜子,大清早又给自己刮了刮胡子。

武馆离航空处总办不远,冯庸每天下班会多拐一个弯儿去谭处长的武馆遛一遛。冯庸学生时期是在北平读的讲武堂,那会儿他也每天高喊“新青年,爱国家,热泪涟涟”,现在他那些热泪没流出来,都在肚子里咽着。

冯庸忽然听见墙背后的武馆内传来阵阵木桩声和叫喝声,他下了车张望了一阵,手脚竟痒了。

武馆内正在两两切磋。众人围了个圈,谁被打出圈谁就输。两旁放着比武名单和胜负排行榜,冯庸被管事领进门,正好打到擂台最后一场。

冯庸脚步一顿,脸上微微一愣。

台上那人将将跨出闯步,上步很快,定势亦稳,落地震脚,节奏非常好。

冯庸挪过头,看见那个写着“迟瑞”的名字后方胜率一路飘红。

被打出圈的弟子鞠躬认输,垂头丧气地走出人堆。迟瑞收了姿势,接过旁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他刚喘匀气,发现人群外开出一道豁口,擂台竟未散,又有人报名挑战。

迟瑞怔忪片刻,冯庸挽起衬衫袖子露出小臂,他边挽边冲迟瑞笑:“跟我也练练。”

迟瑞犹豫,他望了眼四周,说:“迟某不敢跟冯司令动手。”

冯庸挠挠眉心,说:“这奉天城卖车皮的又不止他刘老板一个。”

迟瑞看着冯庸。他还在喘气,汗水顺着鬓角下滑,他又用手蹭了蹭。

“我不太明白冯司令的意思。”

“你若赢了我,我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老板。”冯庸比划了下。

迟瑞不动声色,又问:“那冯司令一般练的是什么拳法?”

“我?”冯庸说,“我练得很杂,什么螳螂拳金刚拳罗汉拳,都能来一点。”

迟瑞忽然笑了。

他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慢慢走近冯庸。

迟瑞确实生得好看,眼睛晶晶亮亮,睫毛长得吓人,姑娘家估计都没几个能达到他这种长度。

冯庸这么些年见过不少好看的,女的男的都有,林林总总大多带了点儿媚俗影。冯庸也不能给迟瑞乱打标签,这才是他第二次见迟瑞,虽然他在很短的时间内想了些来日方长的事情,汉卿知道了定会笑话他的那种。

这当口迟瑞做了个准备姿势,挺像模像样,冯庸低头摸摸鼻翼,这场架估计会打得辛苦。

因为迟瑞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懂得把握机会。

却不想迟瑞下手还真不轻。

冯司令嘶了声气,把小臂侧过来一看,给打肿了。

旁边管事吓坏了,忙凑过来问冯司令没事儿吧?又对迟瑞说剿匪也没看你打这么卖力啊?

迟瑞有点愣,他收手,说:“我,我没怎么使力。”

“你还想使全力把冯司令的胳膊给折了啊?”

冯庸捂着胳膊,笑道:“没事儿,没事儿。”

迟瑞仍杵在原地。

管事推他:“还不向冯司令道个歉。”

迟瑞抬头,说:“抱歉冯司令。”

冯庸玩心来了。

他又嘶了口气,说:“好像还真有点疼。”

管事吓得脸色发白:“武馆里有跌打药,我这就给您去找。”

冯庸说:“行吧,我在车上等。”

“车上?”

“嗯,停门口了。”冯庸对迟瑞说,“拿了跌打药,到我车上来。”

 

迟瑞往手里摸了点药水,搓了搓。冯庸别过头看风景,把那只伤胳膊伸了过去。

今夜的奉天城格外安静。

迟瑞迟疑片刻,双手包裹住那片肿,他练过拳,手法没轻没重,刚一开始揉搓,冯庸抖瑟了一下。

迟瑞停了停,下一瞬他卸了力,像挠痒似的涂涂抹抹。

冯庸抖着肩膀开始笑,他说:“迟少爷怕是从来没照顾过人吧。”

迟瑞在黑暗里问:“还是重了?”

冯庸抽回手臂,说:“行了行了我都快被你摸出鸡皮疙瘩了。”

迟瑞双手扬在半空,车内混杂着浓烈的药酒味。

“就因为我说能给你介绍生意,你就这么低眉顺眼,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迟瑞垂下手,默默坐正。

可能因为练了拳,他额间散了些刘海下来,整个人温顺了许多。

“我听说程二家的工厂因为工人闹事被一把火全烧了。”迟瑞说,“他本人在望春园竞拍女人时被咬掉了一只耳朵,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

冯庸望着前方,说:“是嘛,那这程二少爷还真够惨的。”

迟瑞回头,盯了眼冯庸。

冯庸挑挑眉,也回看他:“怎么?迟少爷是觉着这场火事大有蹊跷,还是这望春园的大戏唱得时机太准?”

迟瑞沉默。

过了半晌,他说:“没什么。”

冯庸问:“迟少爷是想当一辈子的商人?”

迟瑞答:“并没太深入地想过其他,眼下足以安家便可。”

冯庸说:“安家?何以为家?”他指了指漆黑的奉天城,“这里是家吗?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会是吗?”

迟瑞锁了锁眉。

“程二这种人,奉天城一抓一大把。铜臭冲天,棺材里伸手,掺杂使假,吃肉不吐骨头。”冯庸向后一仰,慢慢闭眼,“我知道,你是明眼人,所以迟瑞,我交你这个朋友。”

迟瑞没回答。

他把手里的药酒塞进冯庸的手里,转身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冯庸看着车窗外背光而站的男人。


迟瑞说:“谢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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