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火机

【巍澜衍生|迟瑞x冯庸】云烟成雨 02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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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庸自小跟汉卿同穿一条开裆,习武研文,骑马打猎,连“汉卿”这名号也要复制粘贴一齐用。冯庸了解汉卿,汉卿也了解冯庸,冯庸在北平念讲武堂的时候隔三差五会收到汉卿寄来的特产,书信没几行,风干后的祝家大杏倒是满满当当装了一袋。冯庸深明大义,知道这杏干不能白吃,没过几日就命人往汉卿家里送了一堆洋布衣裳。

汉卿瞠目结舌,面前这座布匹大山怕是把他府上家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三年份的大衣小衣全给包了,汉卿捧着茶,低头瞅了眼那布匹标牌,他咂了声嘴。

冯庸交了个新朋友。

冯庸的朋友本来就多,有的能跟汉卿玩到一起,有的不能,比如他新交的这个。迟瑞这名字汉卿听谭处长提过,谭处长说迟少爷是个当兵的料子,模样好,身手好,头脑够清醒。他入商界时年纪很小,前后只花了三年时间就把迟家布坊做到了同行中佼佼。汉卿没见过迟瑞,但他觉着能让冯庸这个毫无定性的人转性似的一挥千金,不是这迟瑞太有本事,就是这冯某人大有问题。

汉卿也不多琢磨,又过几日冯庸来管他求票,二人包厢,观景度要绝佳,到底是谁有本事谁有问题,迎刃而解。

冯庸约迟瑞看戏。信送到了迟府,没给确切的回应,但冯庸还是提早出了门。车子停在了“大仙堂”,年初新建的大戏院,二楼三楼都是包房,冯庸靠在车前,仰头望了望翼角檐上的斑点彩绘。花童走过来卖花,手里捧着鲜红欲滴的玫瑰,冯庸笑了笑,对那哑巴花童说下次。

花童刚一跑远,冯庸看见了迟瑞的车。迟瑞今天穿了身米白色西装,头上戴着软呢帽,他四处张望,歪着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冯庸。

冯庸愣了一下。

迟瑞摘掉帽子,端正地踱步过来。今天的他有些不一样,至少比起冯庸第一次见他要柔和多了,但面上依旧不笑。

迟瑞站定,问冯庸:“等多久了?”

冯庸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鼻腔发了阵痒。

冯庸说:“你没从迟府过来?”

“嗯。”迟瑞说,“半个钟头前还在商会里谈事,没什么意思,我就溜出来了。”

冯庸笑:“看出来了,迟少爷最近春风得意,事业有成。”

迟瑞却说:“冯司令倒是清闲,买了那么些洋布,来迟家提货时都不用真名。”

冯庸挠挠眉心,他道:“……我那是帮汉卿买的。”

迟瑞瞥他一眼,便未作答。

 

“大仙堂”就是个名人堂。冯庸轻车熟路,带迟瑞直接上了三楼。因为蹭了点汉卿的面子,三楼瓜果茶盏早早备着,冯庸舒坦地坐下,斜眼瞟着迟瑞。迟瑞坐下时解开西装扣子,他礼数很正,这套西装异常衬他。迟瑞意识到冯庸的目光,转头问他怎么了?

冯庸轻轻摇摇头,只问:“迟少爷常来看戏?”

迟瑞沉声答:“以前都是把戏班子请到府里看,出来看的机会比较少。”

“老太太喜欢?”

迟瑞道:“喜欢,最喜欢的是《杜十娘》。”

冯庸咿咿呀呀敲了敲桌沿,嘴里零散唱了几句:“是不是这样唱的?”

迟瑞的鼻腔轻笑了一声:“根本没在调上。”

“难不成你会?”

迟瑞说:“也不太会,不过小时候被老太太打趣,会让我扮个女旦。”

冯庸一口茶差点呛出来,他缓了半天气,道:“老太太的兴趣也很别致。”

这话一出,冯庸的脑袋里难免出现极强的代入感。

十来岁模样的迟瑞不太难想象,恐怕说起话来也是这般一板一眼,瞧他家教极严,估计受的棍棒出英才的教育方法。老太太拉扯他长大,那么父母多半不在他身旁,小屁孩性子倔,是苦是痛自己咽,还以为练了身刀枪不入,实际什么情绪都写在眼睛里清清楚楚。

这么一会儿工夫冯庸已经把迟瑞的幼时岁月走马观花了一遍,虽然只是臆想,但他仅是这样想一想,心情竟也变得很好。

 

他们足足看了两个钟头的戏,名篇选段,还有新章上演。期间他们没怎么交谈,只是偶尔冯庸伸手端茶,会碰到旁边迟瑞的手指。迟瑞在吃桂花糕,吃相斯斯文文,哪像冯庸一口囫囵,嘴角会留出一道白沫子。

新章剧目名曰《昆仑劫》,讲的是个神鬼故事。

天地混沌,山陵不疏,有鬼王名嵬,乃神农掉落魂火时生出的一脉无魂无魄的鬼族之首。鬼族生来卑微,不被万物所容。邓林之阴,嵬初识昆仑。昆仑乃诸神之源的大荒山圣,二人相识相知,后因天地变故,昆仑赠嵬魂火,又祭出神筋让嵬誓守承诺。

昆仑取心血,以身体化为灯托封守四柱,轮回遂落。而嵬不生不死,不神不鬼,于万生万世中守护后土大封,背负万丈幽冥。

千年万载,他眼看昆仑出入轮回,生生死死。为他人笑,为他人哭,喜怒哀乐都与嵬无半点相干。嵬摸着肩上的魂火,对月孤坐。嵬是个死性子,他说值得,都是值得的。昆仑给他留下的那一点点微弱温度,足够他坚守脚步走上更多个千年万年。

冯庸手里的茶凉了,他将茶盏放回,捏了捏眉头。这个故事有些沉重,看完脑仁不住地发疼。他侧眼看迟瑞愣愣地盯着戏台不做声,眸中不知触动了哪根弦。

冯庸伸出食指戳了戳迟瑞,迟瑞一震,转头时表情竟有些恍惚。

“带你去后台转转,去不?”

 

冯庸和这戏班子的领班认识,他大步在前开路,迟瑞左右侧身躲过那些脂粉花旦,冯庸见迟瑞走得磕磕绊绊,便停下步子等等他,伸手拽住他胳膊,拉着他穿梭在逼仄的后台空间。

那个演嵬的戏角儿妆还没卸,冯庸走过去仔细瞅了瞅那人的脸,他招呼迟瑞过来,迟瑞不明所以,竟被冯庸拉着在妆台前坐下。

“我跟汉卿学过怎么画,我给你画一个。”

迟瑞吓了一跳,忙拿手去糊他:“冯庸,你开什么玩笑?”

冯庸大笑,竟就着迟瑞的手在白色颜料里搅和搅和,在自己额间抹出三道杠。

“你也给可以我画,像这样左边来点,右边来点。”冯庸把那个演昆仑的戏角儿叫过来,“看看,我可有昆仑君一半的风采?”

迟瑞瞪他,拿着勾线笔在冯庸脸颊上圈了两个红圆圈。周围人大笑。

鬼王的戏角儿道:“这位公子皮相真好,扮起鬼王相肯定漂亮。”

“你可别想打他的主意。”冯庸道,“我拉他来后台是参观参观,可不是给你们来入伙打工的。”

迟瑞的脖子红了红,他刚想起身,又被冯庸按了回去。

“冯庸。”

迟瑞转过头,冯庸无辜地望着他,脸颊上两坨红圈衬得他滑稽极了,迟瑞这么一看,想气也气不出来了。

冯庸便拿了个板凳坐在迟瑞对面,戏角儿在给迟瑞上妆。

勾线,涂色,由浅入深。冯庸撑着下巴慢慢看,迟瑞时不时拿眼睛瞟他,可因为上了妆,这一瞟一蹙眉,玉质金相,美冠绝伦,像有人拿了片羽毛在冯庸的心口挠了挠。

“嘶。”冯庸忍不住嘶了声。

迟瑞听见了,眉头一皱,说:“我就知道你是故意整我,难看到看不下去了?”

冯庸抿嘴笑:“说句‘拜见大荒山圣’来听听。”

迟瑞眯了眯眼,渐渐挪回目光,半晌才憋出一句。

“……滚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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