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火机

【巍澜衍生|迟瑞x冯庸】云烟成雨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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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处长约迟瑞和冯庸打台球。

开局二十分钟,迟瑞打得很稳。他上身微微放平,下巴抵着球杆,肩肘腕使力均匀。冯庸翘着腿在远处看,只听一声清脆的撞球声,主球碰向台岸,转换角度回旋转弯,红球漂漂亮亮入袋。冯庸笑了笑,双手拍掌,迟瑞半坐在台桌上回头看他,眉目皆是春风。冯庸端着酒杯,高高扬着一敬。

一旁的谭处长显然心不在焉。

冯庸问谭处长:“刚才迟瑞打的是侧旋球,谭处长知道什么是侧旋球吗?”

谭处长摇头。

冯庸招手,让迟瑞过来。

迟瑞边走边给球杆抹着巧粉,他沉声解释:“就是出杆时不要打侧面,要瞄准你最想打的位置,直击主球。”

谭处长闻言,抬眼瞅了瞅迟瑞,他道:“迟瑞,你跟着冯校长混得久,说起话来也喜欢打哑谜了。”

冯庸放下酒杯,坐直身,他说:“可谭处长今儿个约我,恐怕也是想听我表一表态度。”

谭处长叹气,他说:“现在东北飘着的是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去年下半年开始,少帅就把中东铁路的苏联职员驱逐了好一些,张作相反对的意思非常强烈,认为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妄动,后果怕是难料。少帅倒是想打出这侧旋球,正面直击,那也要讲究实力相当。”

冯庸苦笑:“冯某人现在没有军职在身,恐怕没办法体会谭处长的处境。”

谭处长皱皱眉,转向迟瑞,说:“迟瑞,那你来说说。”

迟瑞盯了盯冯庸,冯庸点头,让他放心说。

迟瑞把桌上没剥壳的花生拿了三颗出来。

他指着最大的那颗:“东北现在有军力有武装,东北大,可越大,证明危机也越大。”他用手指夹起另一颗,往北边儿放,“苏联在闹饥荒,国际形势上相对孤立,少帅收了铁路电权,他们也只是索求了百来万赔偿费,没有过激的反抗。”

谭处长凝思,说:“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强取,未必会输。”

“我刚才所言,不过是肉眼可见的东西。”迟瑞又指了指伏击在那两颗花生后的第三颗,“如果说形势预估有误,又或者是一方自大,奉俄开战,无论谁输谁赢,这蹲在后边儿的,谁最希望看到两蚌相争呢?”

谭处长愣住。

冯庸逮着一颗花生,剥开就往嘴里放,他说:“谭处长,汉卿是不是跟蒋先生见过面了?”

谭处长犹豫片刻,点点头。

冯庸拍了拍掌心的碎沫,他说:“你也别太担心,铁路的事,不是还有杨督办在监管?”

谭处长闻言,脸色剧变。

迟瑞察觉到谭处长的异样,还未等问出口,一个卫兵模样的人敲门走了进来。

他行了个端正的军礼,向谭处长说:“报告处长,一切准备就绪。”

谭处长大梦初醒,他站起身,戴上军帽,迅速披了外套。

冯庸和迟瑞对视一眼,冯庸扭头望向窗外,眼色忽而一沉。

“哟,谭处长。”冯庸嘴里不咸不淡地故意打趣,“架势够足啊,这是把您手下能调度的卫兵全招来了?这是要上哪儿去?”

谭处长站定,没回头,他说:“去帅府,老虎厅。”

冯庸一惊,他急忙冲过去拦着谭处长:“老虎厅里有谁?”

谭处长凉凉地瞥他:“冯庸,好好做你的大学校长吧。但愿知识能改变国运。”

语毕,他用力抽了手,随着卫兵大步走出门去。

冯庸垂着两只手,渐渐握拳。

迟瑞看着窗外那辆军车点燃引擎,轰轰隆隆地往城北开。

冯庸说:“他要杀杨宇霆。”

迟瑞关上窗户,冯庸闷闷地坐下,埋首。迟瑞给他倒了杯茶,走过去蹲下身,把茶递到他手间。

冯庸低着头,在黑暗中撞着迟瑞的视线。

过了许久,冯庸接过迟瑞手中的茶,他没喝,把茶杯置在一边。

“山海关那次,我曾经下定决心,这辈子再也不上战场。我脱掉一身军装,散尽全部家产,以为只要手里不沾血腥事,总会活得心安理得一些。我了解汉卿,他如果真的动了杨宇霆,就证明他心里有底,他是敢走这一步的。”

迟瑞说:“学生们这几天也成立了义勇军,说一旦打起来,他们就要随军一齐奔赴黑龙江。”

冯庸看他:“那你呢?你奶奶不是不让你去打仗?”

迟瑞淡淡一笑:“如果学生们都敢去,你作为堂堂校长能不去?你校长都去了,我一个为校长卖命的文职主任,难道还留在奉天喝茶办公?”

冯庸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亮了亮。

他冲着迟瑞勾勾手。

迟瑞眉头一蜷:“干什么?”

冯庸抓住他的手,在唇边亲了亲:“想给你发奖金。”

迟瑞却张开手掌,手指戳了戳冯庸的脸。

“出发前,我帮你把胡子刮了吧。”

冯校长仿佛被点着死穴,他别开迟瑞的手捂住自己的嘴,说:“刚想给你发奖金,你就琢磨着虐待上级领导?我留胡子难道不好看吗?”

迟瑞说:“亲起来不太舒服。”

冯庸开始喝茶:“那好解决,你也留,我们互扎。”

 

 

斯大林的特别远东集团,飞机大炮坦克重甲一样不缺。这远东集团将将成立几天,汉卿也拨了五万人,组建防俄军,东西两线,一齐支援边境。

冯庸大学的义勇军将近千人,直奔海拉尔。

隆冬之季,饿殍遍野,又是一场苦战。

冯庸带着几千学生,支援的是东北江防军。海军作战,东北江防的四艘炮舰相继沉船。冯庸抬头,几架动作敏捷的苏俄飞机投弹低空轰炸,江浪翻滚,岸上岸下血肉横飞。

几天过去,根本无能为力。

冯庸一见苏军的那些精良飞机,就知道这场仗跟当年和吴秀才打的不一样,汉卿这步棋走得太急,同江这条线,保不住了。

迟瑞在后方帮忙运送伤兵,军长传了消息过来,此时不能硬扛,只能先退,往扎兰诺尔退。

空气里全是血腥味。

迟瑞在昏暗的车厢里安置伤员,视线逐步扫过这些伤痕累累的脸庞。

山头砰地一声炸开,滚滚巨石下坠。

迟瑞一怔,他从车上跳下去,举目环视。

他逮着一个学生,问:“冯校长呢?”

学生摇头,迟瑞接连问了好几个,都说没看到。

迟瑞的面色严肃起来。他阔步走向军营,里面待着的是王军长的手下。

军营马上也要拆撤,那领头人见着迟瑞,忙言:“还待在这干什么?小迟,赶紧上车,我们马上撤退。”

迟瑞说:“冯庸去了哪里?”

领头人说:“冯校长有另外的身份,他作为军方特使,又能开飞机,我们不知道苏军到底有多少军备武器,就让校长打探打探。听闻当年直奉开战,冯校长也是这般临危不惧,还敢开着飞机到敌方军营发传单,真是英雄出少年。”

迟瑞面色铁青,一双眼睛迅速冷下来。

“他什么时候成为特使的?”

“今天早上,他自己要求的,已经电话通知了王军长,军长同意了。”

迟瑞又问:“他带了多少人?”

面前这领头脸色犯难。

迟瑞阴鸷着脸,抿紧下唇:“他一个人去?”

领头不明所以。

迟瑞转过身,先单手撑住额头,竭力思考,可是很显然,他根本无法思考。

双手顺着额头抹了把眼睛,迟瑞浑身发着冷汗。

冯庸啊冯庸。

迟瑞一拳锤在石壁上。

 

冯庸开始提速急行。

对于这架飞机的操作他已经运用自如,应该说他的飞行技术能在整个东三省内拔得头筹。可就算他拥有再优秀的技术,等他真正瞅见苏军的驻扎基地一隅,还是惊得险些握不住杆。

冯庸刚现身,苏军基地立刻腾飞了十数架飞机紧随其后。

冯庸开始数,一,二,三……对方的飞机一共十一架。

飞行课里讲过,脱离敌区的最好方法是超低空飞行。如同刀尖上走路,控制杆不能哆嗦,还得时刻关注地面。眼前都是烟雾和低云,对距离和高度的判断必须精准。苏俄飞机意志力坚定,像牛皮糖似的黏在后方。冯庸的呼吸变得凝重,飞机几乎贴着树梢,跌跌撞撞地在半空行走。

冯庸以前喜欢天空,向往自由,因为天空上飞着的除了鸟,就是同胞。现在和他飞行在同一路线的并非同胞,可能从眼前开始,他飞过的每一寸土地很快也会落上其他的名字。山河大地,草木花丛,哪里都无自由可言。

冯庸咬紧牙关。

无尽的树林自他眼前掠过,没有一只鸟。

他突然泪水磅礴。

 

冯庸的飞机降落在一片空地。

他下机时腿都软了,差点摔地,有人跑过来扶住他,搀着他往新的驻扎地走。

夜晚,阵地燃着火堆,兵士们沉默地围坐,啃馒头喝白粥。

冯庸没有多看。

他去找王军长,问汉卿可有来电?

王军长叹:“已经向南京求援,但是,南京那边没有确切的声音回应过来。”

冯庸在鼻腔里冷笑了一声。

“你见着苏俄那边的情况了?”

冯庸说:“我能回来,还真是行了大运,如果我再少开几年飞机,恐怕现在早被苏军截杀式围堵在半路。”他顿了一下,“王军长,这仗啊,难打。”

两人沉默。

王军长说:“对了,小迟一直在找你。”

本在闭目养神的冯庸猛地一睁眼,他站起来:“好的,我先告辞。”

 

迟瑞就站在军帐外,他一直在等。

冯庸刚一掀开帐篷帘,整个人蓦地愣住。

迟瑞沉沉地看着他,夜风卷着尘土,迟瑞就像要归之于这片黑暗,他立得像个雕塑。

冯庸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只好试图挤一个笑。

可能这个笑容挤得太过勉强,迟瑞忽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

冯庸追上去。

两人穿过伤兵营,穿过学生的休息区,穿过装备车停靠处。

迟瑞走上一个矮坡,冯庸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张臂挡着:“哎哟祖宗,再往前走就要掉悬崖了。”

迟瑞吞咽着喉咙,冯庸看见他握拳的手在隐隐发抖。

“迟瑞。”

冯庸去摸他的手。

迟瑞一把甩开,眼底腾着火:“冯庸,你以为你有几条命?”

冯庸不屈不挠,仍然去抓迟瑞的手,迟瑞想挣,冯庸不放。

“事发突然,你看,这队伍里有谁开飞机能有我开得好?再说,我不是回来了?直奉战那会儿更厉害的我还做过,当时我……”

迟瑞冷漠地瞪着他。

冯庸见他疾言厉色是发自内心,只好暂时打住,他说:“好吧,你还想怎么骂,一次给我来个痛快。”

迟瑞咬了咬唇,别开头,不说了。

冯庸顺着迟瑞的胳膊往上摸索,抓住他的肩膀轻轻抱住他。

迟瑞没有抬手,身体僵硬着承受这个拥抱。

冯庸一点一点摸他的后背,像哄孩子,嘴里说着好了好了。

待到某一刻,冯庸忽然看见半空中亮了一颗星。

不是特别明显。

在东方,很高很远,像一个渺小的,可以值得期待的希望。

冯庸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他呆呆地望着那颗星。

终于,迟瑞在他耳边沉重地叹气,于黑暗中张开手紧紧地回抱,像要把冯庸整个人烙进身体。


中东路之战,奉军惨败。

12月,汉卿跟苏俄签署新条约。

汉卿被颁了一枚“青天白日勋章”,青天白日徽光芒四射,喻他御侮克敌,暂不论结果,过程里外上下,有功劳也有苦劳。

汉卿半躺在办公室,神色恍惚,仿佛跌入一场睡不醒的梦。

梦里有老帅,有杨宇霆,有他的老师,还有儿时朋友。

他吞吐着大烟,一圈又一圈。


tbc

一个人开飞机的冯庸约等于贸然使用阴兵斩的赵云澜!

以及,终于快走向最后的gc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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